猫头本鹰

明日传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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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传奇

 

1

黎簇轻轻摇晃着酒杯,似乎他正在喝的不是啤酒,而是某种贵价威士忌。随后他将啤酒一饮而尽,用大拇指指着身后一桌的一对男女说:“如果我现在做些事情,会发生什么?”

坐在他身旁的吴邪随着黎簇的动作半回过身看了一眼,刚欲开口,就被黎簇一句“不关你事别管闲事”截住,吴邪理所应当拉上嘴巴拉链,夹了一块肉堵嘴。

而坐在黎簇和吴邪二人对面的男人紧张的推了推眼镜,带着恳求对黎簇说:“求你,可千万别。”

黎簇眯着眼睛追问:“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做呢?”

眼镜男捂着脸哀嚎:“那不是你爸和你妈么?”

“二十岁的我爸和十九岁的我妈,大好青春。”黎簇哼了一声,“他们明年就会结婚,两年后生了我。我这回可以比他们快一步。”

吴邪也被他这满是愤懑的态度弄得十分疑惑,在一旁问:“你想干什么啊?”

黎簇把酒杯砸到桌子上,坚定地说:“结扎。”

而后他站起身,气势汹汹的走向了身后那一桌。吴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连忙问眼镜男:“这么搞没事吧?”

眼睛男推了推眼镜,两只小眼睛冒着精光,但神色显得十分为难,他挠了挠后脑回答:“也没什么事,就是他自己……”

不远处的喧嚣转移了二人的注意力,吴邪看着黎簇拎起年轻的黎一鸣的领子,一拳揍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之后一脚瞄准黎一鸣下身,使劲的踹了上去——黎簇发誓,他的脚已经踹到黎一鸣的裤裆了,但下一秒就被一股空气波弹到了两米之外。

同桌的女人,也就是黎簇年轻的母亲爆发出尖叫。黎簇靠着桌子站稳脚跟,不信邪的又是一脚——理所当然的,又是被一股空气波弹到了两米之外,仿佛虚空之中有着什么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一切。

如此超现实的一幕,饶是吴邪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张大嘴发出“哇——哦”的声音,而眼镜男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对吴邪解释道:“我们叫这个踢蛋蛋悖论。”

吴邪问:“啥悖论?”

“踢蛋蛋悖论。”眼镜男严肃的说,“你不能穿越回去踢爆你爸的蛋,因为这样就没有你了。没有你的话也没人会穿越回去踢爆你爸的蛋。”

“不就是外祖父悖论。”吴邪点着头说,又问:“不过刚刚拦着黎簇的那个是啥,是你干的么?”

“不是我……”眼镜男一耸肩,“是时间自己。”

吴邪这回说:“高端。”

眼镜男一客套:“一般一般。”

另一头黎簇不死心的跃跃欲试,他后退了几步还准备助跑,刚迈开腿就被自己年轻的母亲扑住,直接摔倒在地。年轻的黎一鸣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喘了几口气才来到自己女朋友身边。

黎一鸣拉着女朋友的手臂,慌忙的劝道:“芳芳,别打了!”

此时的黎簇已经躺在地上被自己亲妈打了个头晕目眩,女人尖利的指甲在黎簇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而黎簇张着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拼命的对吴邪方向使眼色。

眼前戏剧的一幕看的吴邪一脸黑人问号,他憋着笑赶到黎簇身边,先是是帮着黎一鸣把自己女朋友拽起来,而后扶起黎簇,按着他的头对黎一鸣道歉:“这位兄弟,抱歉抱歉我朋友喝多了……”

黎一鸣仔细认真的检查了自己的女朋友,发觉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伤势,还是那个年轻的小疯子比较惨。而后心满意足的骂道:“有毛病吧?什么素质啊!喝多了就出来随便打人??”

“靠,我今天就告诉我不是随便打你……”黎簇抬手又要上,吴邪立马使劲儿的踩了他一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朋友脑子有毛病……”

“吴邪!你才脑子有毛病呢!!”黎簇随意的摸了一把脸,血沾在了手背上,又是怒从心头起。可是他一抬头,正好撞上一个女人的眼眸,那双和他自己八分像的漂亮眼睛此时盛满了惊恐和防备,她紧紧的抓着男朋友的手臂,半个身子挡在男朋友身前,娇小柔弱的身躯好似充满了力量,随时可以为她想要守护的东西付出一切。

黎簇突然噎了一下,他泄气又委屈的躲开对方的眼神,说:“对不起。”

女人则对他大喊:“滚开!”

黎簇愣在了原地,吴邪见状不妙,连忙挡在两方中间劝阻说:“哎哎,对不起,实在是太对不起了……要不,要不我们赔你钱吧……”

对方狐疑地盯着他,吴邪利落的掏出钱包,从里面拽出五张一百元快速的递了过去——粉红色的那种。

吴邪举着钱尴尬了几秒,对方现在看他的眼神也像是看神经病了。

“呃……你可以留着十年以后花……”

这下对面二人看都不看他了,只见黎一鸣抓着自己女朋友,飞快的买单结账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神经病!真晦气!”

吴邪长叹一口气,拽着从刚才开始就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黎簇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过了一会才问黎簇,“还要酒么。”

他虽然问,但已经把黎簇的酒杯满上了,还举杯送到了黎簇手里,对他说:“喝吧。”

黎簇狠狠地瞪了吴邪一眼。

“你看你,瞪我干什么啊……”

黎簇喝了一口酒,阴恻恻的说:“要不是你,我刚刚就成功了。”

吴邪委屈,吴邪要说:“你这孩子能直面事实么,刚刚那个拦你的是我么。”

黎簇撇过头不再言语,而吴邪无奈的转而问眼镜男:“咱什么时候走?”

“随时。”眼镜男了然的回答,问吴邪,“下一个地方要去哪,你们两个谁来决定?”

 

这件神奇的事情还是得从一个星期之前说起。

高考发布成绩当天,北京夏日的夜晚清凉又干爽,黎簇一个人从班级庆功聚会的KTV离开,正好偶遇了吴邪。

当然,吴邪说他们是“偶遇”,黎簇死都不会信,哪家子偶遇从杭州偶遇到北京啊。不过黎簇也没放胆到立马想到也许吴邪就是为他而来,于是黎簇木着一张俊脸对吴邪说:“好巧哦。”

“是啊。”吴邪叼着烟,“这就是缘分吧。”

“呵呵。”黎簇挤出一个假笑,随后径直绕过吴邪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吴邪连忙追上去拽住黎簇的兜帽,“你小子怎么回事,连自己救命恩人都不认识了?”

黎簇像一只被抓住尾巴的猫一样被拽了一个趔趄,回过头夺回自己的帽子,愤怒的对吴邪呲牙咧嘴:“谁是谁救命恩人!要不要脸啊你!”

吴邪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您,您是我救命恩人。”

黎簇切了一声,好似大度的摆摆手,“知道就行,别来烦我了。”

吴邪这回哭笑不得,他改为拽着黎簇的手臂不松手,嘴上还抱怨:“你高考不是考得不错吗,怎么说话反而颠三倒四的。”

“谁颠三倒四的啊?!”黎簇拽了几下没收回手,只好认命的问吴邪,“您老到底想要干吗?”

吴邪这才讪笑两声松开了手,“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看你高考成绩不错,想来慰问一下你。”

“行啊。”黎簇抱着手臂,“我挺好的,谢谢,你慰问完了吧。”

“唉。”吴邪缓缓地叹气,四十五度角仰头,明媚又忧伤的说:“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黎簇头上冒出一连串“……”,半晌后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冷漠的说:“你有病吧。”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能说人话吗?”

“能。”吴邪恢复正常,“但你先得让我说。”

“吴老板,吴大佬,吴大佛爷,您到底想干什么啊?”黎簇想翻白眼,“天干物燥,您要是没什么忙的就回家歇着去吧。”

吴邪鼓起脸颊,一动不动的盯着黎簇。

黎簇深吸一口气,仰着头斜睨吴邪,“你说。”

“黎簇。”吴邪放低声音叫着黎簇的名字,让黎簇无端的打了一个激灵。“我就是想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躲着我……”

吴邪话未落音,异变陡生。黎簇一个猛扑将吴邪按倒在地,还未等吴邪反应过来,又听“轰”的一声,仿佛是巨物砸落的声音震耳发聩,耳边嗡鸣直冲吴邪天灵盖,吴邪第一时间伸出了双手捂住黎簇的耳朵,几乎是同一时间,自己的耳边也传来黎簇双手温热的触感。

吴邪不可抑制的扬起嘴角,不远处一阵烟雾散开,像所有经典电影场景一般,幽蓝的光不知从何处亮起,烟幕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吴邪一个翻身把黎簇护到身下,防备的看着身影走近,而黎簇甩了甩脑袋问:“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吴邪疑惑的观察着,“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个球,挺大的……就从你上面直直的掉下来。”黎簇心有余悸的说,“靠,要不是我看到了,你就被砸死了,吴邪,我……”

“又救了我一命。”吴邪说,他站起身,顺便也把黎簇拉起来。二人均是警戒的看着前方,直到身影彻底走出烟幕,一个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满是些细碎的伤痕的男人慢慢显露出来。男人看似无害,折了一个腿的眼镜挂在鼻梁上,满脸都是后怕和尴尬,要不是情况太诡异,他看起来只像是一个骑自行车撞树上的迷糊普通人。

更诡异的是,吴邪仔细观察过周边,明明是在闹市区,吴邪和黎簇这边动静那么大,但周围的人来人往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一如往常。

诡异的事情他遇到的多了,吴邪想,但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光诡异还科幻的事情,倒是新鲜。

男人走到吴邪和黎簇面前停下,吴邪不由自主的把黎簇往自己身后拉,黎簇也不由自主的往吴邪背后缩了一点。

男人看到吴邪和黎簇,不知为何突然泪流满面,抓着吴邪的手就大哭,一边哭还一边说:“谢谢!!!!!”

吴邪和黎簇面面相觑,又听男人抹了一把眼泪说:“事情还没发生,不过我提前说。”

吴邪和黎簇更是不明所以,听男人继续说:“听不懂没关系,我就直说了。”

“我可以帮你们一个忙,带你们去见三个人,什么时间什么地方都可以,你们要去么?”

 

 

2

男人说自己来自未来,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吴邪和黎簇只需要知道,男人欠了二人很大一个人情,所以他决定为二人做三件事。

黎簇问他:“什么样的三件事?”

男人问黎簇:“你有遗憾么?”

于是他们的第一站是黎簇出生的两年前,因为黎簇说,那我想见见我的母亲。

现在黎簇站在冷风中缓不过神来,吴邪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问:“你还好吗?”

“我不好。”黎簇冷冰冰的如实回答。

吴邪是即想安慰他,又因为黎簇刚刚举动,很想翻他白眼,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你要是想自杀,方法多了去了,何必这么折腾。”

“我他妈不是想自杀,我要是想自杀随便找个楼跳下去就完事了。”黎簇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吴邪这边在心理准备了一堆心灵鸡汤,随时准备灌溉给黎簇这颗祖国的花骨朵。他明白黎簇并不是想自杀,起码不是那种不想活下去,所以一死了之的自杀。而黎簇的行为却是和自杀无异,甚至比自杀还要过分——黎簇要做的,是抹杀自己的存在。

黎簇要做的是,让黎簇这个人,从未出生。

和自杀有所不同的是,如果一个人从楼上跳了下去,终究是有人会因此受到伤害。就算这个命运悲惨没有亲人,人缘太差也没有朋友,砸到一些花花草草也是很不好的。外一让过路人看到,还可能给别人留下心理阴影。总之,一个人的消逝,对周围其他人产生影响在所难免,只是或大或小的问题。

而如果一个人想要自杀,还不想对周围其他人造成影响,那么给他一个机会回到过去,就会非常有效的解决掉这个问题。

吴邪突然就明白了黎簇是想要做什么。他曾经为了自己的计划非常认真的调查过黎簇的家庭情况,其中自然包括黎簇常年被他父亲黎一鸣家暴一事。黎簇的幽闭恐惧症,就是源自从小就被黎一鸣关禁闭,关出来的心理阴影。最重要的是,黎簇的母亲,名叫林芳,一个相当美丽的女人,和黎一鸣是自由恋爱。她死的时候只有21岁,死于难产。

黎簇说,他想见见他的母亲。因为那的确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之一,黎簇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他的母亲。

思及此处,吴邪酝酿着安慰黎簇的话语,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黎簇的肩膀。

语言的力量有限,无论如何吴邪是不能对黎簇的境遇感同身受,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好似是在俯视他人的悲哀,显得过于飘渺和遥远。他做不到同情黎簇,黎簇也不需要他的可怜,所以他只能用行动告诉黎簇,他在这里,他还为了他站在这里。

就算黎簇不敢想,吴邪也的确是为他而来。

三人均是沉默了一会,之后黎簇将杯子里最后的啤酒一饮而尽,他垂着眼睛说:“黎一鸣从小就对我说,都是我的错。”

吴邪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那不是你的错。”

“那他妈当然不是我的错!”黎簇瞪着眼睛看向吴邪,如果忽视那已经发红的眼圈,看起来的确有些凶神恶煞,但此景此景,只会更加唤起吴邪没由来的保护欲。黎簇继续说:“那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继续对吴邪娓娓道来:“我看过我爸的日记,我妈那个时候身体本来就不好,但是我奶奶就是想要一个孙子,所以我妈才会选择怀孕。”

“我爸犹豫过,但还是选择了顺从母亲,你说他是不是个懦夫。”

“要是没有我,不就没有那么多难看的事儿了。”

“所以我给他一个断子绝孙脚不是正好。”

黎簇说到最后干脆拿起了吴邪的杯子,咕噜咕噜的干了下去,之后一抹嘴,对吴邪喊道:“怎么是水啊?”

吴邪万分无奈,顺手拽了张纸给黎簇擦嘴。黎簇撅着嘴任由吴邪捏着自己的脸颊,最后吸了吸鼻子说:“你真烦!”

“好,我烦。”吴邪耐着性子安慰,“烦到你没有?”

“烦死了。”黎簇小声嘟囔。

吴邪叹了一口气,大手一伸把黎簇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大义凛然的说:“来吧!”

黎簇靠着吴邪的肩膀,歪过脑袋只能看到吴邪的下颚线,他思索了几秒之后,毫不犹豫的冲着吴邪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嗷!”吴邪发出一声嘹亮的嚎叫,“你属狗的啊!咬人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咬的么!”黎簇理所当然的看着吴邪。

“我是让你哭,不是让你咬……算了算了。”吴邪摆摆手,“算了,反正都是发泄情绪,你开心就好。”

黎簇反而哼了一声,“咬你一口我就开心了?我怎么心那么大呢。”

“…………”吴邪没脾气,“那你还想怎样啊?”

这回黎簇站起身,拍了拍双手,抬着下巴对眼镜男说:“咱们走吧。”

眼镜男看了看吴邪,见他明显没有反对意见,顺从地问:“去哪?”

黎簇转了转眼珠,看起来鬼灵精怪的,最后凑到眼镜男耳边嘀嘀咕咕几句话,说完还看着吴邪一脸坏笑起来,惹得吴邪又是一头雾水。

三人走上眼镜男圆滚滚的时间飞船,吴邪站在门口问黎簇:“就这样,算是解决了你的遗憾么?”

黎簇视线放空,说他看着吴邪,不如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冷静地说:“算是吧。”

吴邪张了张嘴,带着些笑意和十成十的温柔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的遗憾是什么么?”

黎簇转回头去,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吴邪甚至能因逆着的光观察到黎簇纤长弯曲的睫毛。他长得很像他的母亲,吴邪在混沌中想,一样的漂亮、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强大、还有一样的,可以为了想要守护的未来去奋不顾身。他听到黎簇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和她说一句话。”

黎簇短促的笑了一下,像是被自己逗乐了,他说:“我对她说,你这个男人不行,遇到他算你倒霉,还是分了吧,别留着过年了。”

何止是倒霉,把命都搭进去了。

如果我再到晚一点,黎簇会像他的母亲一样么?命运是一场轮回么?吴邪庆幸的想到,还好我不算太晚。

“然后她叫我滚开。”黎簇耸耸肩,“什么倒霉蛋这辈子就见过自己妈两次,还有一次说的是滚啊。”

吴邪一步迈到黎簇旁边,揽着黎簇的肩膀说:“你呗。”

吴邪和黎簇身高相仿,只要黎簇稍稍侧脸,就能感觉到吴邪温热的鼻息。他们在沙漠里时这样的举动时常会有,但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黎簇无端的产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

黎簇忍不住皱起眉来,两只眼睛里满是疑惑,盯着吴邪这么看,倒是也有几分深情款款的味道。黎簇说:“吴邪,你离我这么近,我……”

吴邪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表面假装镇静的说:“你怎么了?”

“我……”黎簇张了张口,又闭上。

吴邪不死心的追问:“你怎么??”

“近看你这张脸,也挺帅的嘛。”

吴邪沉默了一秒,立马说:“没你帅。”

“你这不是废话。”黎簇切了一声,故作轻佻的拍了拍吴邪的脸颊,“就是有点欠揍。”

吴邪果断的说:“那你揍吧。”

黎簇狐疑的看着他:“你这个求生欲,会让我觉得你对我别有企图。”

吴邪咳了几声,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反而问道:“你觉得你自己倒霉么?”

“一般倒霉吧。”黎簇点着头说,“不过想一想,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两件事,一个是我不能决定的,还有一件就算遇到了你。”

“遇到我能叫一般倒霉么?”吴邪捏了捏黎簇的后颈,“这种情况大家都叫倒了血霉。”

黎簇倒是笑了,笑出一口白牙,而后皱了皱眉鼻子说:“也就是一般吧。”

“怎么,倒霉还能有个高不成低不就?”

黎簇摇了摇头,他拿下吴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未等说话,突然听到一下急促的刹车声。二人均是茫然,连忙往眼镜男的方向跑去。

眼镜男见到黎簇,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说:“抱歉,可能有些开过了……”

黎簇一阵无语,问道:“那怎么办?”

“在这下去,也没差多少。”

黎簇抬起下巴指了指吴邪,“那他呢?”

眼镜男马上回答:“他绝对不能去。”

吴邪只用了几秒便从自己脑海里挖出曾经看过的乱七八糟量子物理书籍,惊讶又带着肯定的说:“我?黎簇要见的是我?”

黎簇别扭的转过头,小声为自己辩解:“奶奶和我说了不少,我就是好奇……”

吴邪目光灼灼的看着黎簇,“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黎簇低下头去躲避吴邪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我真的只是好奇。”

 

3

黎簇只身一人前往吴邪的过去,留吴邪在原地思考,而他思考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干脆直接问眼镜男:“如果黎簇见到了过去的我,那为什么我不记得我见过黎簇?”

眼镜男闻言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有一种可能是,你忘了。”

吴邪一边努力的寻找自己的回忆一边听对方说:“时间会自己清理那些会可能造成死循环或者影响时间线的事情。比如黎簇试图在自己没出生的时候杀了自己的父亲,如果他成功了,那么时间出现悖论,一切都乱套了。比如你见到了黎簇,黎簇把未来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你……”

“所以时间为了防止意外,会让我忘了我见过未来的黎簇。”吴邪摸着下巴,“还有一种可能呢?”

“呃……是。还有一种可能。”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是你忘了。”

吴邪不明所以:“不是说过了么?”

“不一样,我这回说的不是外因。”眼镜男一耸肩,“我是说……你忘了。就只是……你忘了,的意思。”

“你遇到了一个人,和他说了话,然后转身离开,就忘了那个人,挺正常的吧。”

“众生皆过客,可能吧。”吴邪迟疑了一下,沉声说。他又问:“你就不怕黎簇向我剧透?”

“我觉得他不会。”

“你觉得?”吴邪笑着说:“这份工作你怎么做到现在的?”

“不光是这个。”眼镜男摇摇头,“重点是,他能向你剧透什么?刚才说了,如果太详细,时间会让你忘了。如果只是含糊不清的三言两语,那无所谓。巴纳姆效应、或者确认偏差等等其他心理因素,无论他说什么,只要你信了,你就会觉得那是准确的。不是吗。”

吴邪了然:“算命的都是这么骗人的。”

眼镜男隔着眼镜用近视特有的那种茫然眼神看着吴邪,又斟酌着补充道:“而且这个时候的黎簇,不太了解你吧……这个时候的黎簇知道关于你的什么?除了你绑架他去古潼京之外……”

“所以我觉得,黎簇说他好奇,应该就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吴邪张了张嘴,他扭过头思忖片刻后轻声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黎簇我过去的事。”

“那没关系。”眼镜男露出了一个笑容,“相信我,你以后会有机会的。”

 

对于黎簇来说,吴邪的过去是他的此时此刻,所以此时此刻的黎簇有些迷茫的走在某一年秋天杭州的夜晚。他特意戴了一副眼镜,还弄乱了自己的刘海,虽然做不到改头换面的效果,但多少也让他看上去和平时有那么点不同。

再走了一阵,就到了一个黎簇知道,但并未来过的地方。恰似他要来见一个熟悉,又格外陌生的人。

杭州有个西泠印社,西泠印社有个小吴老板。

黎簇迈进店门,年轻的吴邪从桌子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对他露出一个朴实又友善的笑容,问他:“您好,需要点什么?”

黎簇眨了眨眼,眼前的吴邪带着学生刚步入社会时特有的青涩,和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润气质,他看着黎簇的眼神认真且充满朝气,就好像黎簇是一本书,而吴邪正想和一本书交朋友。黎簇又眨了眨莫名有些酸涩的眼眶,对这个吴邪回以一个同样认真的笑容,说:“我想随便看看。”

吴邪虽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小了些岁数的少年到底抱着怎样的思绪,但他天生对旁人的情绪敏感,就像是某种天赋一样总是先知冷暖。但黎簇没有多说,吴邪便只当他是一个带着自己的故事四处游荡的普通人。所以他放任黎簇在自己的小店里随意的到处看看,直到黎簇主动问他:“你多大了?”

吴邪尽显在脸上的疑问也让黎簇觉得新鲜,黎簇噗嗤一笑:“只是闲聊几句,介意么?”

“当然不介意。”吴邪摆摆手,“我二十四了,估计你得叫我一声哥。”

我看我应该叫你叔,黎簇在内心腹诽。“你在写什么?”

“那个,没什么。”吴邪半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笔墨,“练字而已。”

黎簇顺着吴邪的目光望过去,典雅的梨木桌子上还摆着一本看起来已经陈旧的笔记本,黎簇又问:“那是什么?”

“日记。”吴邪回答,顿了一下又说:“不是我的,是家里人的。”

黎簇一挑眉毛,“你翻你家里人的日记?”

“不是不是。”吴邪慌忙的否认,“不是我主动翻,是情况比较特殊……”

黎簇忍不住发出一串愉悦的笑声,吴邪停下解释,和黎簇一起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二人之间的氛围又轻松了不少,吴邪问:“你是游客?”

黎簇想了想,从他的时间回到过去,他的确是个游客,于是点了点头。

吴邪又问:“来看风景?”

黎簇摇了摇头,“来找个人。”

话题至此,像对待每一个过客一样,吴邪不再多问。他向黎簇推荐了杭州的旅游景点和几家好吃的饭店,在得知黎簇刚参加完高考之后,极力的向黎簇推荐了自己母校浙江大学,说浙大山好水好花草好宿舍好食堂好,连校园里流浪的野猫们都格外可爱,不来肯定后悔。唯一的缺点就是,让黎簇别报建筑系。

黎簇问为什么?你夸浙大那么多,结果说自己的专业不好?

吴邪温柔一笑,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学建筑太他妈的累了。真的是累成狗,还没人权的那种。

黎簇撅着嘴问,那考古怎么样?

吴邪比了个大拇指,他拍了拍黎簇的肩膀说,小朋友,看不出来,你胆子很大啊。

黎簇吐了吐舌头说,我可是胆大包天。

在黎簇准备离开之前,他对吴邪说:“我给你算个命吧。”

“算命?”吴邪饶有趣味的问:“怎么算?”

黎簇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吴邪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吴邪的手上,说:“就给你看个手相吧。”

吴邪把手送到黎簇的面前,没有露出丝毫不屑,反而满脸是真诚的期待,他催促黎簇说:“给你,看吧。”

黎簇深吸一口气,他伸出两只手接过吴邪的手掌,视线巡过吴邪的小臂,那里的皮肤细腻且充满光泽,和他所见之时截然不同。他强行让自己的视线定格在吴邪的掌心上,一只手抓着吴邪的手指,一只手顺着吴邪掌心的纹路轻轻划过。

半晌过后,吴邪问:“你能看到什么?”

黎簇抬起头直视吴邪的眼睛,他深刻的眉眼里带着满是欣慰和释然的笑意,他慢慢的说:“你是个好人。”

吴邪哭笑不得,“怎么还给我发卡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黎簇委屈的一撇嘴,又说:“我还看到了,你会有很多朋友。”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吴邪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黎簇柔顺的短发,“还有么?”

“你会为别人赴汤蹈火,也有人会为你万死不辞。”

吴邪一脸刻意的大惊小怪,“这么夸张?”

黎簇重重的点点头。

“还有么?”

黎簇吞咽了一下,微微转过头,透过窗户看着未来,“你会变成你讨厌的那种人。”

“哪种人?”

“自私自利,害人害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吴邪顺着黎簇的视线看过去,但只看到了窗外失真的夜景。他说:“我希望我不会。”

黎簇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又像哭,他如同得出了一个结论一样说:“但你最终会走出来。”

吴邪放轻声音问:“我会么?”

“你会的。”黎簇卷上了吴邪的手掌,用自己的手心包裹主吴邪的手,那吴邪不知从何而来的眷恋让他十分迷茫,又莫名觉得温暖,所以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送黎簇到店门口,看黎簇吸了吸鼻子,问:“会再见么?”

黎簇没有回答,吴邪又问他:“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了么?”

黎簇垂着眼睛笑了一下,坦荡的说:“找到了。”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黎簇揉了揉鼻子说:“我现在就回去见他。”

 

眼镜男问,你们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可以去,你们怎么决定?

黎簇看着吴邪一摊手,你来定。

于是眼镜男问吴邪,你有什么可以弥补的遗憾吗?

那可太多了。吴邪挠了挠头,让我想想。

吴邪自己闷头想了半天,又盯着黎簇想了半天,突然笑了出来。

他盯着黎簇笑,笑的黎簇莫名有些发毛,忍不住问:“干什么干什么?笑得不怀好意。”

“我有很多的遗憾。”吴邪一字一顿的说:“但那些遗憾都无关当下。”

“那你的当下是什么?”

吴邪清晰有力的答:“你。”

黎簇皱起了眉头,“你想去哪?”

吴邪向眼镜男说了一个日期,黎簇的心跳突然被带动加速,他又问了一遍吴邪:“你想去哪?”

吴邪目光灼灼的看着黎簇,他缓缓说道:“那天的北京火车站,我本来应该去接一个人回家,但是被事情耽搁了。”

“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可以挽回的遗憾。”

“就算不能接他回家,要是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可以了。”

 

4

黎簇呆愣的看着吴邪,而吴邪真诚的对他说:“抱歉。”

一丝灵光在黎簇脑海中闪过,他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转头对眼镜男说了些什么,而在一旁听着的吴邪突然感觉一阵刺耳的蜂鸣在耳边响起,搅得他头晕脑胀,差一点站都站不住。

吴邪发出一阵哀嚎,低下头捂住耳朵,黎簇马上关切的凑上来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哪来的声音。”吴邪揉摁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们没听到?”

眼镜男看了看黎簇,又看了看吴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吴邪解释道:“你刚刚听到的是黎簇的声音。”

“哈?”黎簇惊讶的问:“我?”

“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吴邪听不到。”眼镜男点点头,“准确的说,是吴邪不能听到。”

“我刚刚说……”

吴邪连忙摆手叫停黎簇,“我明白了,是剧透。”

“时间不是一条直线。”眼镜男的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时间的流逝只是主体感受产生的错觉,因和果的顺序也并不单纯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排列。”

“这是个耶梦加得的结点。”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比划着说:“闭环。”

吴邪还在揉耳朵,“我也只能自己去?”

眼镜男点点头,黎簇又试着和吴邪说了些什么,但终究没有任何效果,吴邪只能听到毫无意义的噪音。

待到吴邪走入另一个世界,眼镜男忍不住对黎簇说:“你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黎簇低着头不作回答,眼镜男的继续说:“你让他不要去找你,他也听不到。”

黎簇自暴自弃的咬了咬嘴唇,略微转开头说:“我知道。”

眼镜男一耸肩,听黎簇继续说:“就是觉得有点傻。”

“你说吴邪?”

“是。”黎簇说完短暂的叹了一口气,改口说:“不是,我是说我自己。”

眼镜男拖长音调“嗯”了一声,摸着下巴思索了几秒,又对黎簇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黎簇斜了眼镜男一眼,“有话直说。”

“每一个恋爱中的人感性上都是个傻子,思想上都是个诗人。”

“哈哈。”黎簇假笑了两声,“真有道理。”

对话有些尴尬,黎簇倒不介意,他问眼镜男:“你为什么要给我和吴邪这个机会,也不能说?”

“不能说。”眼睛男微微一笑,“那是一件到某一个正确时期就会发生的必然事件,除非宇宙爆炸,否则那一定会发生。”

“你越说我越好奇了……”

“说了你也听不到。”眼镜男仰着头:“给生活留点惊喜吧。”

 

北京火车站作为首都的重要交通枢纽,即使不是节假日,也依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吴邪整了整衣服,试图用衣领挡住自己的脸,但收效甚微,他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刚刚怎么忘了借个眼镜。

接站口人声嘈杂,吴邪站在稍远一些的人群外围,一方面要在出站的人群中寻找黎簇的身影,一方面又观察着有没有他见过的或者没见过的黎簇的亲朋好友,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接黎簇回家。

他焦急的观察着,但最终一无所获。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算是个什么心理,如果苏万或者杨好甚至是梁湾或者其他什么人出现在这里,吴邪也不觉得自己能好过一些。倒不是说他有多难过,但他对黎簇屡次的食言就像是一根扎进手心的仙人掌刺,你轻易的就可以拔掉它,残留的痛觉也必然会闭合至消失,可是当你某一日凝视着手心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地开始思考,为什么我的手心会扎进一跟仙人掌刺?我有没有试着去拥抱那棵仙人掌?

但起码那样,黎簇不是一个人。

而在吴邪意料之内的,他一无所获。没有苏万,更没有杨好,黎簇孤身一人,穿着白色的帽衫出现在出站口,头上缠着的绷带既是伤疤也是勋章。吴邪看着黎簇有些茫然的站在某处四处张望,像是许久未归的士兵,眼前的景色已经全然变样。

而吴邪站在远处有些茫然的想,他变了。

这种明显的变化并没有凸显在他找到的那个黎簇身上,而是只显露在了这个独自踏上归家旅途的,这个时间点的黎簇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棵仙人掌缺水呢?

吴邪转过身去,不再看黎簇。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再回身时,黎簇已经背着行囊走出了接站口,走到了路边。

吴邪差点以为他要去乘公交,可是路过公交站台后,黎簇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继续往某一个方向游荡,于是吴邪也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跟着黎簇走过北京的大街小巷。

直到不知何时、不知何处,黎簇停下了脚步,他面对着马路,来往车流熙攘,看起来像是一副延迟相片。黎簇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了地上,然后大喊:“王八蛋!”

吴邪认出那是一下古潼京的最后,他让黑瞎子给黎簇的那个毫无实际用处的电话,自己也跟着一起骂了一句:“王八蛋。”

黎簇继续骂道:“死瘪子!”

吴邪哭笑不得,“死瘪子!”

“人渣!”

这个吴邪就不是很想承认了。

他看着黎簇自己在马路边上坐了一会儿,期间还吃了一份路边摊卖的煎饼果子,最后潇洒的拍了拍手,对着天空比了一个中指,起身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离去。

在黎簇合上车门的一瞬间,吴邪终于按捺不住,他快跑了几步追到黎簇上车的地方,对着黎簇渐行渐远的车尾大喊了一声:“黎簇!”

吴邪隐隐约约看到黎簇在车里惊讶的回头,吴邪张开双臂,像是等待一个拥抱一样,后退了两步。

时间和空间在那一瞬间凝固,眼前的一切离吴邪渐渐远去。

他回到了时光飞船里。

 

这是一个相对尴尬的时刻,因为眼镜男不相信“现在”,所以他从来只用时刻来形容。他坚信人们拥有过去,但只能活在未来,如果时间的流逝只是错觉,那么很难说“现在”是不是同样也是一个虚假的概念,一个只存在于主观上的参照物。

黎簇和吴邪四目相对,吴邪讪讪一笑,黎簇撇过头去。半晌过后,吴邪才先开口说道:“骂得好。”

黎簇抽了抽嘴角,又听吴邪说:“但不至于说人渣吧?”

黎簇咬了咬嘴唇,平静的说:“我很生气。”

吴邪明白黎簇是在说那个漫无目的的徘徊在北京街头的自己,黎簇也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他只是在向吴邪描述自己当时的情绪。他不说委屈,不说难过,只说,他很生气。

而吴邪突然想到他来找黎簇的某一个理由,他不由得问:“黎簇,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你换了号码,不让苏万告诉黑瞎子任何你的消息,我派来看你的人也被你打发了。你看起来完全就是不想和我扯上任何的关系了,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个麻烦。”黎簇认真的回答:“大麻烦,一遇到你就没好事的那种麻烦。”

吴邪怔了一下,他微妙的感觉有些紧张,手心都有些出汗。他说:“黎簇,如果你想回到原来的生活,我可以……”

“你不可以。”黎簇打断了吴邪的话,“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你走城门呢?”

吴邪摸了摸鼻子,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了一点,他虚心请教黎簇:“那你说。”

黎簇没有回答,他舔了舔嘴唇,又说:“我以为那是我的幻觉。”

吴邪想起黎簇坐在出租车里那慌神的回眸,黎簇继续说:“我寻思我他妈真是疯了,竟然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你既然没送我,怎么可能来接我啊。肯定是忙什么自己的事儿去了。”

吴邪差点脱口而出说,我想去接你的。可是又觉得这种事后的解释毫无意义。

“所以我觉得不行,吴邪,我他妈真的得离你远点。”

“我以为我想你想到出现幻觉,那他妈太傻了。”

“所以你躲着我。”吴邪终于解开一道难题。

黎簇点了点头,“是,因为我想治病。”

“什么病?”吴邪明知故问。

黎簇笑着回答,“斯德哥尔摩。”

“那你可完了。”吴邪捂住额头,他笑了起来,笑的简单又纯粹,他说:“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回到了开始的那个时刻,时光机器降临的那个时刻。黎簇还是那个走出高考后不知该去往何处的黎簇,吴邪还是那个来寻找一棵仙人掌的吴邪。

他们站在原地,晃神片刻,黎簇使劲的掐了一下吴邪的手臂,吴邪忍着疼说:“不是做梦。”

黎簇回过神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说:“这算不算高考后的特别旅行?”

吴邪笑着说:“老天爷看你辛苦,奖励你的。”

黎簇想起眼镜男说,给生活留点惊喜。

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往家走,在路过某个路灯下的时候黎簇问吴邪:“吴邪,你是不是有很多的遗憾?”

“是啊。”吴邪掐了一下黎簇的脸颊,“回去之后,都讲给你。”

黎簇也不甘心的反击,他轻轻地亲吻了吴邪的脸颊,耳朵尖泛着粉红强调:“说好了,讲不完不许睡。”

吴邪心甘情愿被黎簇打光了血槽。路灯泛着柔和的黄色光芒,吴邪想了想,也同样的问黎簇:“那你呢,是不是也有很多的遗憾?”

“是啊。”黎簇点了点头,他吸了一下鼻子,又轻快地说:“但是都过去了,现在我想向明天看。”

 

END


这篇会收邪簇个人志里

个志印调

个志已经从十六万字爆到十七万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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